第2章 死里逃生与印记初显

冰冷,粘稠,窒息。

像是沉在墨汁染过的冰海里。

夏树是被活活呛醒的。

一股腥臭刺鼻、带着腐烂鱼虾味的冰冷泥浆猛地灌进他大张着试图呼吸的嘴里和鼻孔里,火辣辣地直冲气管和肺部!

“咳!咳咳咳——!呕——!”

剧烈的咳嗽和呕吐几乎是本能反应。身体像被扔上岸的鱼一样本能地弹动挣扎,双手胡乱地在冰冷的泥泞里扒拉着,终于勉强把脑袋从污浊的水坑里抬了起来。

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冲刷着脸上的污泥,带来一丝虚假的清凉。

夏树跪趴在烂泥里,弓着背,撕心裂肺地咳着、呕着,仿佛要把整个胃袋都翻出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得全身肌肉一阵剧痛,特别是左边的小腿和脚踝,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咬过,钻心地疼。脑袋像是被塞进了烧红的铁球,又被无数根冰冷的针扎着,胀痛欲裂,嗡嗡作响。

记忆一片混乱粘稠。

爆炸般的黑色洪流…撕心裂肺的冰冷噬咬…撕扯灵魂的绝望嘶嚎…还有那道掌心炸裂的金光…最后是棺材边伸出来的、那根乌黑尖锐的死人指头……

“唔…”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颤抖着抬起糊满泥浆的手臂,下意识地捂向心口的位置。

没有血洞。没有贯穿伤。冰冷黏腻的雨水和泥浆混合着汗水湿透了廉价T恤,紧贴着皮肤,带来一片彻骨的寒凉。心跳狂乱得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撞击着胸骨,一阵阵发慌,但除了冰冷和隐隐的钝痛(像是被重锤狠狠砸过),并没有想象中的致命伤。

怎么回事?

他茫然四顾,像个迷路的野兽。闪电刺破乌云,惨白的光瞬间照亮了周围的环境。他正趴在康宁疗养院那锈死大门的门洞外面,半截身子还泡在门洞排水不及形成的那个恶臭泥水坑里。

刚才…是鬼门关里爬出来了?还是从头到尾,只是他淋雨发烧做的一个荒诞绝伦又恐怖至极的噩梦?

他用尽力气试图撑起身体,想要站起来。左脚踝剧痛难忍,根本使不上劲,只能拖着那条腿,狼狈无比地爬行了几步,背靠在一堵冰冷湿滑的砖墙上,剧烈地喘息。

冰凉的雨点砸在头顶,顺着额角流进眼睛里,涩痛感终于让他混乱的脑子勉强运转了一点点。他颤巍巍地抬起右手——那只狠狠拍碎过棺材封咒的手。

掌心摊开。

雨水冲刷掉上面的污泥,清晰地露出了一道浅浅的、如同被新锐器物划过表皮留下的长长红痕。

不是皮肤擦伤那种粉红。

是更深、更凝固的暗红。

像一道刚刚烙上去的、尚未完全冷却的烙印轮廓。

他猛地攥紧拳头!那红痕仿佛嵌进了掌纹深处,纹丝不动。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再次攥紧。

不是梦。那该死的地底下棺材里的东西…是真的!

“我的车…”混乱中唯一现实的念头冒了出来。他惊恐地看向之前停车的地方——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

还在!那辆破破烂烂、沾满泥点的小电驴,像条忠犬一样被丢弃在暴雨中,车轮陷在泥里,显得无比凄凉。但它还在!这是他仅剩的、逃离这个鬼地方、回归“正常”世界的唯一交通工具!

“得走…必须走…”巨大的恐惧如同附骨之蛆,死死缠绕上来,比这暴雨更冰冷。未知的危险感在空寂荒凉的废弃大院周围无声弥漫。他再也顾不得脚踝的剧痛,甚至感觉不到头痛,一股求生的蛮劲从骨子里被恐惧逼了出来。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电驴边,挣扎着用那条还能动的腿支撑住身体,拖拽、扭动着湿透发僵的躯体,极其狼狈地跨坐上去。钥匙还在!沾满泥水的手指哆嗦着插进锁孔,拧动!

“嗡…吱嘎…噗噗…” 破旧的电驴发出呻吟般的启动声,车身剧烈抖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走!快走!”夏树猛拧电门,也顾不上什么电量,小电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垂死挣扎般的马力,车轮在泥泞中空转了好几秒,终于猛地挣脱束缚,带着一身污泥浊水和濒临崩溃的骑手,一头扎进了暴风雨肆虐的黑暗长街,头也不回地逃离这座矗立在荒草中的噩梦之巢。

***

回到那间位于老旧居民楼顶层、狭小却曾给予他唯一安全感的出租屋时,夏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一半。

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着皮肤,冰冷刺骨。左脚踝肿得像个馒头,一碰就钻心地疼。从头到脚裹满了泥浆,头发板结,散发着一股雨腥混杂着地下墓穴的、令人作呕的腐朽味儿。他靠在冰凉廉价的铁皮防盗门上,像一滩烂泥滑坐到门口那层薄薄的、掉了色的塑胶地垫上,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体在抖,不是因为冷,而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抑制的颤抖。牙齿咯咯地磕碰着。每一次眨眼,康宁地底那口漆黑棺材、那爆炸的黑色洪流、那枯瘦的手指,就像最清晰的幻灯片一样反复闪回在他眼前!那亿万怨魂的冰冷噬咬感似乎还残留在骨髓里,冻得他血液都快要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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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他粗重地喘着气,靠着门板缓了足足十分钟,才颤抖着从同样湿透的口袋里摸出钥匙。钥匙串在手里哗啦啦地响,声音都带着颤音。摸索着找到锁孔,插进去,扭动。

“咔哒。”

门开了条缝。

一股熟悉的、略带尘土味却干燥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这股属于“家”的气味,平时微不可察,此刻却像带着温度的小手,猛地撕开了包裹在他灵魂上的冰冷恐惧外壳。

夏树几乎是滚爬着撞进了屋里,反手“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还哆嗦着把门反锁了好几道!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室内干燥的空气,感觉劫后余生的酸涩感混合着巨大的后怕瞬间冲上了眼眶,热得发烫。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客厅墙上那面裂了条缝的廉价穿衣镜里,映出他此刻的尊容——一个刚从泥水里捞出来的灾民,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乌青,眼窝深陷,布满了惊魂未定的血丝,浑身湿淋淋往下滴着泥水,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尤其是那眼神,仓惶、恐惧,像是受惊过度的小兽,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清澈。

耻辱感和恐惧感交织着狠狠鞭挞着他的心脏。

“操!”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吼了一句,声音嘶哑干涩。不行,得振作!奶奶还在医院,他还得赚钱!

他咬着牙,拖着伤腿,一步步挪进狭小的卫生间。冰冷的湿衣服被粗暴地扯下,扔进角落的水盆。打开喷头,温热的、甚至有些滚烫的水流冲刷而下,试图洗去满身的污秽和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寒意。热水流过冰冷的皮肤,带来强烈的针刺感和不适,他狠狠打了个哆嗦。

肥皂沫一遍遍涂抹全身,拼命地搓洗,仿佛要将那股子地底带回来的腐朽阴冷气息彻底搓掉。

左脚踝肿得更厉害了,热水冲上去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弯腰低头,忍着疼检查,青紫发亮的一大片,皮破的地方被泥水泡得泛白,边缘已经开始渗出微黄的组织液。他草草用冷水冲了冲,翻出破旧的急救箱,找到一瓶快过期的云南白药喷雾胡乱喷了几下,又找了条还算干净的白布条,笨拙地缠了几圈固定,每一步动作都疼得他直抽冷气。

温热的水流不停冲刷着,浴室被蒸汽笼罩。

夏树闭着眼,努力想把脑子里那些恐怖的画面清除出去。

然而……

就在这滚烫水流冲刷头顶,蒸汽氤氲,一切似乎都开始模糊温暖起来的瞬间——

水流的哗哗声…外面隐隐约约的汽车喇叭声…楼上邻居的脚步声…

所有的声音,骤然消失!

世界陷入一片绝对的死寂!

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声。

咚…咚…咚…

心脏缓慢而沉重地跳动着,每一下都像擂在自己耳膜上。

紧接着!一股比康宁疗养院地下还要纯粹、还要浓郁的冰冷怨毒气息,毫无征兆地穿透了热水、蒸汽和厚实的瓷砖墙壁,狠狠地,毫无阻碍地,钻进了他的后脊梁骨!

他全身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恐惧、愤怒、绝望、不甘的、仿佛能凝结灵魂的滔天恶意,如同无形的冰锥,直插他的脑髓深处!

夏树猛地睁开眼!

镜面早已被厚厚的蒸汽覆盖,一片模糊。只有他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捕捉到卫生间门口那道惨白色的光线下——

一个模糊的、穿着沾满污迹和泥水的蓝色条纹病号服的佝偻人影轮廓!

就静静地、无声无息地伫立在浴帘外面!距离他,不到一米!

那腐朽、阴冷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啊——!!!” 夏树头皮瞬间炸裂!巨大的惊骇冲破喉咙,变成一声凄厉失控的尖叫!几乎是肌肉记忆,他想都没想,狠狠一拳朝那地方抡了过去!

“砰!”拳头砸在了硬梆梆的、冰冷的瓷砖墙壁上!指骨剧痛!

哗啦!

浴帘被他狂暴的力量扯下半边。

门口…除了惨白的灯光,空无一物!

刚才那个人影,仿佛只是蒸腾水汽折射的恐怖幻影。

但那股冰寒刺骨、凝滞灵魂的怨毒气息,那身蓝色条纹病号服,那干枯佝偻的身形…却烙印般清晰地刻在他脑海里!和康宁疗养院地下棺材边探出的那半个枯瘦人影一模一样!

冷意从心底最深的地方冒出来,沿着每一根骨头缝里疯长。淋浴头还在哗哗流着热水,他却如坠冰窟,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寒冷和恐惧在血液里奔流。

“幻觉…一定是太累了…是幻觉…”他靠着冰冷的瓷砖墙滑坐到湿滑的地板上,抱着剧痛的手腕,牙齿依然控制不住地打着颤,不断地自我催眠,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

真的是幻觉吗?

冰冷的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不属于这个卫生间的…阴腐尸臭。

***

强撑着将自己弄上床的时候,夏树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剧痛的头颅,扭伤的脚踝,还有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疲惫,终于彻底将他的体力榨干了。身体像被掏空,一沾到散发着洗衣粉廉价清香的、干燥粗糙的旧床单,那股铺天盖地的黑暗就汹涌而至,瞬间将他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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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没有得到一丝休息。

混沌的梦境,是那片冰冷、粘稠、散发着绝望气息的黑暗沼泽。

无数只手,冰冷、僵硬、枯槁,从污浊的泥沼深处伸出来,死死地抓住他的脚踝、小腿、手臂、脖颈…无数张重叠变幻、极度痛苦扭曲的脸孔在他面前旋转飞舞,有的在嚎哭,有的在狂笑,有的只是空洞地张开腐烂的嘴。地底那口漆黑的棺材张开巨口,要将他和无数扭曲的灵魂再次拖回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