垭口的风,如同挣脱了束缚的恶鬼,在短暂的停歇后,以更加狂暴的姿态卷土重来。雪粒不再是飘洒,而是被狂风裹挟着,如同无数把高速旋转的冰刀,疯狂地切削着岩石和一切敢于阻挡它们的东西。能见度再次降至冰点,白茫茫的雪雾中,连近在咫尺的人都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队伍挤在狭窄的岩石凹陷里,如同暴风雨中蜷缩在礁石缝隙里的贝类,依靠着彼此微弱的体温和那点火蟾酥残存的药力,艰难地抵抗着死亡的侵蚀。罗烈的呼吸虽然恢复了,但依旧微弱,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拉风箱般的杂音,显然肺部受损严重。其他力士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冻伤、缺氧、体力透支,让这支原本彪悍的队伍,变得奄奄一息。
不能再待下去了。停留,就是等死。
“必须下山!”杨少白的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却异常坚定。他靠着岩壁,用冻得发紫的手指,勉强摊开那张早已被雪水浸得模糊的地图,“垭口这边坡度更缓,但……雪崩的风险极大。一旦发生,我们会被埋得连骨头都找不到。”
下山,是唯一的生路,但这条路,同样布满了死亡的陷阱。在能见度几乎为零的情况下,如何避开潜在的雪崩区、暗藏的冰裂缝,成了摆在他们面前最致命的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个一直沉默地靠在最里面、怀中紧抱着龟甲的身影——苏离。
苏离的脸色比纸还白,长时间的寒冷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让她看起来摇摇欲坠。但她的眼神,却像两颗被冰雪淬炼过的黑曜石,清澈、坚定,深处仿佛有幽绿的火焰在静静燃烧。她能感觉到,怀中那枚传承自搬山先祖的龟甲,正在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不安的震颤。那不是对危险的恐惧,而是一种……渴望共鸣的悸动。
“苏姑娘……”陈启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他知道,此刻能依靠的,只有她和那枚神秘的龟甲了。
苏离没有立刻回答。她闭上眼睛,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粗糙的龟甲表面。她摒弃了外界所有的干扰——狂风的嘶吼、同伴沉重的喘息、以及自身几乎冻僵的痛楚——将全部的心神,沉入到与龟甲那玄之又玄的联系之中。
渐渐地,她“看”到的世界,变了。
不再是白茫茫的雪雾,而是一片由无数流动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线”和“脉”构成的巨大网络。这些是地脉的灵气走向,是大地的呼吸与心跳。在她感知的边缘,大片大片的区域呈现出死寂的灰白色,那是积雪覆盖下、结构不稳定、极易发生雪崩的松散雪层。而在这些灰白区域的间隙,有一些相对稳定、散发着淡黄色光芒的“通道”,那是古老的山脊或者致密的岩层,是可能的安全路径。
但更让她心惊的是,在几条安全路径的下方极深处,她感知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些散发着微弱、却异常纯粹光芒的“节点”。这些光芒,有的炽热如熔岩(可能是某种金属矿脉),有的冰寒刺骨(可能是稀有的冰晶石),还有的……散发出一种让她怀中龟甲都为之颤栗的、古老而晦涩的波动。
“这边……”苏离终于睁开眼,声音虚弱却清晰。她抬起颤抖的手,指向一个方向。那个方向,在肉眼看去的雪雾中,与周围并无二致,但在她的“感知”中,却是一条紧贴着稳定岩层、蜿蜒向下的、相对安全的“光带”。
“你确定?”杨少白扶着岩壁站起身,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苏离指的方向,又看了看地图,眉头紧锁。从地图上看,那个方向坡度更陡,而且标注有潜在的冰瀑区,并非理想的下山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