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的核心区域,战斗已进入了最惨烈、最决绝的阶段。曾经象征着北狄至高权力与荣耀的宫殿群,此刻如同暴风雨中最后的孤岛,被层层叠叠的北狄大军围得水泄不通。原本华美的宫墙之上,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和干涸发黑的血迹,灰狼部的士兵依托着墙垛和宫殿本身的结构,进行着最后的、绝望的抵抗。
颉利单于骑乘在雄骏的战马上,位于进攻大军的最前方。他金色的狼头铠在混战的烟尘中依旧醒目,只是上面沾染了大量的血污和尘土,平添了几分肃杀与狰狞。他手中的长枪枪缨早已被鲜血浸透凝固,变成暗红色。
从城门到宫殿,这短短数里的路程,他的大军是用尸骨铺就的。灰狼部的抵抗顽强到了极点,他们利用每一条廊道、每一座殿宇、甚至每一处假山园林进行狙击,各种埋伏、陷阱、冷箭层出不穷。北狄大军虽然凭借着绝对的兵力优势,以碾压的姿态一步步推进,但每一步都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伤亡。各部族的精锐勇士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尸体堆积在通往宫殿的御道和广场上,几乎堵塞了道路。
但无论如何,他们最终还是兵临宫阙之下!几路扫荡、推进的大军,金狼部、沙狐部、玄豹部的主力,此刻已基本肃清了外围的抵抗,如同数条汇合的钢铁洪流,最终集结在了宫殿正门前那片最为宽阔的广场上。旌旗招展,刀枪如林,虽然将士们脸上都带着疲惫和尚未散去的杀气,但更多的是一种即将完成复仇、夺回权力中心的狂热。
颉利单于环视着周围汇聚过来的麾下精锐,看着额尔德木图、伊勒德、阿古达木等族长虽然带伤却依旧战意高昂的脸庞,心中那股因巨大伤亡而产生的阴郁稍稍驱散。他重新将目光投向近在咫尺的宫殿正门,那座高大、厚重、此刻却紧闭着的宫门,仿佛是他失去权柄的象征。他紧紧攥住了手中的长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单于,各部已基本到位,只剩下小股残敌在负隅顽抗,很快就能肃清。”额尔德木图上前禀报,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颉利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宫殿高大的宫墙,上面影影绰绰,站满了严阵以待的灰狼部士兵,弓弦拉满,刀光闪烁。他嘴角勾起一抹轻蔑而冰冷的弧度:“困兽之斗,垂死挣扎而已。”
然而,在他志得意满、准备下达最后总攻命令的内心深处,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疑虑,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涌动。
凌云部……腾格尔和他的凌云部轻骑,此刻在哪里?
按照原定计划,凌云部通过那条隐秘小道绕至王庭后方,制造混乱,牵制守军,为正面主力的强攻创造机会。先前王庭后方升起的烟柱和隐约的喊杀声,确实起到了极大的作用,极大地动摇了守军的军心,为正面突破创造了有利条件。
可是,自从大军攻入城内,与灰狼部陷入惨烈的巷战后,后方就再没有传来任何关于凌云部的确切消息。他们仿佛消失在了王庭复杂的建筑群深处。既没有按照最理想的预期,直接突袭并控制宫殿后方,与正面大军形成夹击;也没有在正面大军推进时,出现在预期的策应位置上。
“或许……是遭遇了叛徒的拼死阻击吧。”颉利在心中为自己找了一个解释。毕竟,连他亲率的主力都打得如此艰难,损失惨重,腾格尔一支孤军深入敌后,面对的困难和危险只会更大。能够成功制造混乱,吸引部分守军注意力,其战略价值已经实现。如今大军已然兵临宫殿,胜负之势已定,凌云部能否如期出现,其实已经无关大局了。
想到这里,颉利将那丝疑虑强行压下。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必须一鼓作气,拿下这座宫殿,彻底粉碎灰狼部的反抗!
他抬起头,望向宫殿宫墙最高处,那里似乎有几个将领模样的人正在指挥,他仿佛能感受到阿古拉那冷静而嘲弄的目光正穿透距离,落在自己身上。
“传令!”颉利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广场,“各部整顿队形,检查攻城器械!弓箭手向前,压制城头!只待本汗号令,便发起总攻!目标——宫殿正门!踏平此地,鸡犬不留!”
“吼!踏平宫殿!鸡犬不留!”震天的咆哮声从数万北狄士兵口中发出,如同滚滚雷声,震撼着整个王庭核心。士兵们开始最后的战前准备,检查云梯、撞木,弓箭手方阵向前移动,锋利的箭簇对准了宫墙之上。
胜利,似乎唾手可得。颉利单于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重新踏入那座大殿,坐上那冰冷的狼头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