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像世纪般漫长,充满煎熬。
姬凝霜在你那平静却不可抗拒的注视下,用早已不属于自己的意志,控制着身体,一口一口地将盘中对她而言充满屈辱与重生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当最后一粒沾着酱汁的米饭,被她用颤抖的筷子夹起,送入口中,混合着泪水与屈辱一同咽下时。她的整个身体,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她放下了筷子,那清脆的碰撞声,在这死一般寂静的运动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她完成了自己选择的丈夫布置的第一份作业,以一种最笨拙、最狼狈、最彻底的方式。
看着她那仿佛已燃烧殆尽,只剩下一具空洞躯壳的样子,看着她那空洞的眼神与那张沾染着泪痕,却无比顺从的脸。你知道,地基已经打好,但还差最后一道工序——封顶。
你没有说任何表扬的话,只是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三观再次受到毁灭性冲击的举动。你伸出手,将她面前那个被泪水洗过的空碗拿了过来。然后,将它与自己那个同样干净的空碗轻轻地叠在一起。
“咔哒。”一声轻响。代表着不同阶级、不同世界的两个碗,就这样被你用最随意的方式合二为一。你一只手端着叠碗,在所有人那已经彻底麻木的目光中,缓缓站起身。
你用一种仿佛在对妻子交代日常琐事般的理所当然的语气,开口说:“夫人,吃完了。”
“我去洗碗了。”说完,你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便转过身,端着那两只空碗,朝着远处临时搭建的洗漱区走了过去。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在挑战他们的认知。那么,现在你的这个行为则是彻底引爆了他们脑海中那根名为“常识”的弦。
洗碗?
杨仪这个谈笑间便能让万金商会俯首、让燕王引为知己、让女帝当众流泪的绝世逆贼竟然要去洗碗?而且还是端着女帝用过的碗,去洗碗?这已经不是炫耀了。
这是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行为艺术。
是一种凌驾于所有权谋与武力之上的降维打击。
观礼台上,太后梁淑仪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差一点从座位上摔了下去。她的眼中流露出比刚才看到女儿崩溃时还要深邃的恐惧。她突然明白了,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在折辱她的女儿。他是在用一种几乎无法拒绝的手段,在重塑她的女儿。他要将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帝姬凝霜彻底杀死!然后再创造一个完全属于他的“杨夫人”或者说“姬凝霜”。
燕王姬胜的手死死地捏住了自己的大腿,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他的眼中只剩下无尽的骇然。他自诩为一代枭雄,精通权谋,善于用兵。但在杨仪面前,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他的那些所谓谋略,在这种直接改造人心的神仙手段面前,简直就像小孩子的过家家一样可笑。
而姬凝霜则是彻底呆住了,她看着你端着碗走向远方的背影。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在干什么?他要去洗碗?他要拿她的碗?这又是什么新的暗示方式吗?还是说这也是“普通人”生活的一部分?她的心中充满无尽的困惑与迷茫。她就像一个迷失在浓雾中的旅人,完全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就在她的精神即将再次陷入混乱的深渊时。
你那平静而又充满力量的声音,如同撕裂所有迷雾的闪电,直接在她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凝霜,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折辱你。”姬凝霜的身体猛地一震!她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传音入密!他在对我说话。
“我要把你重新培养成你们姬家太祖那样的皇帝。”
姬家太祖!这四个字像四座巍峨的神山,狠狠地撞进了她的心里。姬昌!那个从陇东小县走出来的役卒,于乱世之中横空出世,以一介布衣之身,提三尺青锋,斩尽天下群雄,开创大周数百年基业的传奇帝王。那是所有姬氏子孙心中唯一的神!是她从小到大最崇拜也最渴望成为的人。他说他要把我培养成太祖那样的皇帝?
“而不是长于深宫之中,养于妇人之手的前朝末帝。”这句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刺穿了那颗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心脏。
前朝末帝?
养于妇人之手?
这不正是在背后对她最恶毒的议论吗?这不正是她内心深处最恐惧、最自卑的阴影吗?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我心中最深的痛?一股被彻底看穿的恐惧与羞耻,瞬间淹没了她。但紧接着你充满蛊惑性的声音,再次响起,为她指明了一条通往“救赎”的道路。
“你是愿意成为遨游天下的鲲鹏,还是那笼子里娇贵的金丝雀?”
“你有权力选择。”
鲲鹏?
金丝雀?
选择?
我,有权力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