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寂静重新统治了弃卒之墟。玛拉靠着微弱了许多的无形力场壁,独臂环抱着蜷起的双膝,断肩处的焦痂传来一阵阵沉闷而持续的抽痛,每一次脉搏都像是在提醒她那份惨烈的缺失。
灵魂深处空落落的撕裂感并未随时间流逝而减轻,反而变得更加清晰——那不仅是肢体的残缺,更是某种与埃落伊斯、依斯文乃至那危险奇点的强制性剥离所带来的、概念上的虚空。
她抬起仅存的右手,指尖颤抖着抚过右肩那狰狞的伤口。
糖晶的粗糙、熵流乱码带来的灼热麻痒与血肉焦糊的触感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怪异的“回响”,仿佛那条失去的手臂仍以痛苦的形式存在着。
舌尖尝不到任何“风味”,只有一片纯粹的、生理性的苦楚,单调而乏味,让她那早已异化的味觉竟感到一丝不适应的“饥饿”。
手腕上,“守望者”的黑色烙印依旧在缓慢而稳定地闪烁,如同一个冰冷的心跳,持续证明着她的被监护状态。
力场减弱了,但她能感觉到,一旦她试图做出任何可能被判定为“威胁”或“异常”的举动,这层禁锢会瞬间恢复至最高强度。
她像一个被贴上标签、放入隔离箱的危险标本,获得了些许喘息之机,却远非自由。
目光落在那片被熔焊过的焦黑地面,孔洞消失了,“彼端”的啃噬声也消失了。但一种更深沉的不安笼罩着她。
那仓促的、用她残臂和混乱能量完成的封印,真的彻底堵死了那条裂缝吗?还是仅仅暂时封堵,其下仍在酝酿着更可怕的变化?那混合了多种神力与“彼端”污染物的爆炸性封印体,本身会不会成为一个新的、更不稳定的炸弹?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灵魂层面的极度耗竭。
她缓缓闭上眼睛,试图在这片被削弱禁锢的相对“安全”中,获取片刻的喘息。
然而,睡眠并未带来安宁。
她的意识被拖入了光怪陆离的碎片之中。
埃落伊斯的低语不再是强制性的命令,而是变成了一种扭曲的、带着毒蜜般诱惑的惋惜与催促。
“可惜啊…我甜美的蜜语者…你竟舍弃了如此‘美味’的痛苦容器…但没关系…归来吧…回到我的舞台…我能让你重获‘新生’…更完美…更闪耀…更能取悦……”
那声音试图钻入她灵魂的空隙,用虚假的承诺填补那份缺失。
混乱无序的熵流意志则更加直接,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轰鸣:“……分解……回归……混沌……秩序虚妄……”
它对她失去手臂毫无感触,只是本能地想要同化她剩余的部分,将其拉入永恒的崩坏。
最让她心惊的,是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回响。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她灵魂深处那被撕裂的伤口。
那漠然的、“寂灭乃归途”的低语并未完全消失!它仿佛随着一部分奇点本质被封印,而另一部分更深层的、与她灵魂短暂融合的东西,却残留了下来,像一个冰冷的种子,蛰伏在空无之中。
梦境中最恐怖的,是那苍白之手抓向她时带来的、冰冷彻骨的贪婪触感,以及那无数细小牙齿啃噬法则的声响。这些记忆碎片反复回放,让她在无声的睡梦中惊悸颤抖。
她猛地惊醒(依旧无声),冷汗浸透了额角(如果还有汗腺功能的话)。
环顾四周,死寂依旧,力场稳定,仿佛刚才的噩梦只是精神过度紧张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