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眼男人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审判，余音在空洞中回荡，与脚下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震动共鸣。那不是之前爆炸或能量冲击造成的剧烈摇晃，而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来自整座城市根基的呻吟。细密的裂纹开始如同黑色的蛛网，从祭坛边缘向四周的岩石地面蔓延。

“城市……要塌了？”希贝尔的声音因恐惧而紧绷，她搀扶着维里克，试图将他从祭坛上拉起来。

维里克浑身脱力，灵魂仿佛被刚才那逆转仪式抽空，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困难。但他能清晰地“听”到那来自城市本身的、绝望的哀鸣——能量核心因仪式中断和能量逆流而濒临崩溃，古老的祭坛脉冲扰动了斯辛尔赖以建立的、并不稳固的地质结构，连锁反应已经开始。

【……第七区至第十二区……结构性支撑柱报告应力峰值……】

【……核心动力塔输出功率波动超过安全阈值百分之四百……备用系统无法启动……】

【……警告……基底板块位移检测……级别：灾难性……】

机械低语不再是模糊的片段，而是化作了急促的、充满毁灭预兆的尖锐警报，直接凿刻在维里克的意识里。

“走……”维里克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用尽最后力气借助希贝尔的搀扶站稳。他最后看了一眼祭坛上那本合拢的古籍——《门之书》，这是它在他意识中留下的名字。来不及带走它了。

上方裂缝边缘，齿轮眼男人依旧站在那里，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他似乎并不在意城市的崩塌，或者说，这一切本就在他的预料或计划之中？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维里克，那复杂的意味更浓，随即，他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裂缝边缘的黑暗里。

他离开了。没有阻止，也没有帮助，只是像一个观众，看完了戏剧的最后一幕。

“这边！”希贝尔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个男人的意图，她凭借着对底层结构的熟悉，拖着维里克冲向空洞另一侧一个不起眼的、被落石半掩的出口。那似乎是一条早已废弃的勘探隧道，狭窄而陡峭，向上延伸。

刚钻进隧道，身后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坍塌声！整个空洞彻底被埋葬，激起的尘土如同浓雾般从洞口喷涌而出。

两人沿着倾斜的隧道拼命向上爬。隧道壁剧烈震动，碎石和金属碎屑不断从头顶落下。维里克几乎是被希贝尔连拉带拽地拖着前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浓重的尘土味。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喧嚣的人声。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隧道出口，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相对宽阔的下层中转平台。

眼前的景象如同末日。

平台上挤满了惊慌失措的人群，大多是底层的工人和流浪汉。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每一个角落，红色的应急灯疯狂闪烁。头顶上方，巨大的金属穹顶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巨大的裂缝如同闪电般蔓延，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雪粉和金属碎屑从裂缝中灌入——斯辛尔那隔绝外界的穹顶，正在破裂！

远处，代表核心动力塔方向的天空（如果能被称为天空的话），被一种不祥的、忽明忽暗的幽紫与赤红交织的光芒所笼罩，那是能量失控的象征。剧烈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整个城市都在颤抖、倾斜。

“所有人员！立即前往上层疏散码头！重复，立即前往上层疏散码头！”残存的广播系统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充满杂音的指令，但很快就被更多的爆炸和坍塌声淹没。

秩序彻底崩溃了。人群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为了争夺通往上层的高速升降梯而发生激烈的踩踏和斗殴。仅存的几个“清道夫”机甲试图维持秩序，但它们很快就被恐慌的人群淹没，或者被头顶坠落的巨大金属构件砸成废铁。

“我们必须去疏散码头！”希贝尔对着维里克耳朵大喊，才能压过周围的噪音。

维里克虚弱地点了点头。离开斯辛尔，这是他们现在唯一的选择。他看了一眼混乱的人群，又看了看希贝尔。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想要通过正常途径挤上疏散艇，几乎不可能。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混乱的环境，最终落在平台边缘那些粗大的、正在因城市倾斜而绷紧甚至断裂的蒸汽输送管道上。一些管道因为断裂，正向外喷射着高温高压的白色蒸汽，发出刺耳的尖啸。

一个危险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不走升降梯……”维里克喘息着，指向那些管道，“利用……管道喷射……的反冲……去上层……”

希贝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利用高压蒸汽喷射时产生的巨大反作用力，像炮弹一样把他们“发射”到上层的某个平台！这简直是自杀！但看着眼前完全失控的、通往升降梯的通道，这似乎是唯一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