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敲打着窗棂,发出细密而绵长的声响,将小屋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油灯的光芒在潮湿的空气里晕开一团暖黄,映照着阿梨心满意足、带着甜甜笑意入睡的脸庞。她蜷缩在云昭硬板床的内侧,身上盖着云昭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衫,呼吸均匀,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仿佛今日的生辰喜悦,已足够让她做一个长久的美梦。
云昭却没有睡意。她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阿梨的睡颜,心中那份因简单温情而泛起的柔软,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紧迫的情绪所取代。窗外的雨声,在她耳中不再是安宁的伴奏,而是某种不安的预兆。苏明婳归来的阴影,幽冥殿的窥伺,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随时可能暴起伤人。阿梨的纯真和依赖,是她冰冷世界里最珍贵的暖色,却也成了她最大的软肋和牵挂。
清玄师太的嘱托,《凤凰经》的重担,萧砚突如其来的守护誓言,以及母亲牺牲的真相……这一切都让她明白,前路注定布满荆棘,平静的日子如同偷来的时光,短暂而脆弱。她不能永远将阿梨护在羽翼下,必须让她有更多自保的力量,至少……要给她留下一点念想,一点能在危难时刻或许能起到作用的依托。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那个简陋的、藏在床底暗格的小木箱上。那里,放着母亲留给她的、为数不多的几件遗物。除了那枚至关重要的“凤栖九霄”玉佩和《凤凰经》残卷,还有几件看似寻常的物件。
她轻轻起身,没有惊动阿梨,悄无声息地打开暗格,取出木箱。箱子里东西很少,一块素净的旧手帕,一支颜色暗淡的银簪,还有几颗早已失去光泽的普通石子。每一样,都承载着一段模糊却温暖的记忆。
她的指尖,最终停留在那支银簪上。簪子样式极其简单,没有任何花哨的纹饰,只是簪身略扁,簪头处被打磨成一个光滑的、小小的弯月形状。这是母亲生前最常佩戴的发簪,朴素无华,却陪伴了母亲许多年。前世,在母亲离去后的漫长岁月里,这支银簪也一直跟着她,度过了无数颠沛流离、艰难求生的日夜,簪身甚至因常年摩挲而显得格外温润。
这支簪子,见证过母亲的温柔,也承载过她前世的孤苦。它不仅仅是件首饰,更像是一种精神的寄托,一种无声的陪伴。
如今……或许到了它该守护另一个人的时候了。
云昭拿起银簪,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奇异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仿佛还残留着母亲的温度。她摩挲着簪身上那细微的、岁月留下的划痕,心中百感交集。有不舍,有追忆,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然。
她回到床边,看着阿梨熟睡中毫无防备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她将银簪紧紧握在手中,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和祝福也灌注其中。
第二天清晨,雨势渐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阿梨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坐在床边的云昭,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昭昭姐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