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曹府主母8

建安二十四年,春。

许都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粘稠的、难以言喻的张力。魏公曹操的头风病时好时坏,朝野皆知。权力的重心,在无声中发生着微妙的偏移。曹丕以五官中郎将、副丞相的身份开府理事,锋芒渐露,但每一次重大决策,那道来自深宫、经由内侍传达的,或清晰或隐晦的意志,依旧如悬顶之剑。

这一日,曹丕于新设的“统筹司”内,召集心腹与相关衙署主官,商议要务。议题核心,是日益庞大的海外体系与中原本土的衔接。

“各地船队回报,人员、物资往来频繁,然航路漫长,信息滞后,管理混乱。”一位负责漕运转海贸的官员面露难色,“往往美洲急需的匠人送到了澳洲,发给凌霄洲的军械错运至新洛。损耗巨大,效率低下。”

另一人接口:“还有人员轮换。海外将士、工匠、吏员,久居蛮荒之地,思乡情切,士气浮动。如何定期轮换,保障补给,皆是难题。”

曹丕凝神听着,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这些问题,他早已察觉,但直到亲自处理,才知千头万绪,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下意识望了一眼屏风方向——那里空无一人,但他知道,母亲必然在某个地方,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设立‘海曹’如何?”曹丕沉吟道,“专司海外船队调度、人员轮换、物资统筹,独立于传统漕运与水师之外。”

众人议论纷纷,有赞成的,也有认为机构重叠,徒增耗费的。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悄无声息地步入,对曹丕低语几句。曹丕神色一凛,立刻宣布暂歇,起身匆匆离去。

他来到曹操的寝殿外,却被侍卫拦住:“世子,主公正与华佗医师诊治,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殿内隐约传来曹操压抑的、带着痛楚的闷哼,以及华佗沉稳的劝慰声。曹丕的心猛地一沉。父亲的病,似乎比外界知道的更重。他在殿外焦灼地踱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至高权柄之下,生命的脆弱与无常。

良久,殿门开启,华佗提着药箱走出,面色凝重。

“神医,父亲他……”曹丕急忙上前。

华佗摇了摇头,低声道:“魏公之疾,根深蒂固,非寻常针石可解。老夫已尽力施为,暂缓病痛,然……还需静养,切忌劳心劳力。”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尤其……不可再受剧烈刺激。”

曹丕默然,看着华佗离去的身影,心中波澜起伏。他知道华佗所指的“刺激”是什么。母亲那套激进的、不断挑战旧有秩序和认知的方略,或许正是父亲病势加剧的催化剂之一。

当他回到统筹司时,发现案几上多了一卷帛书。是母亲身边的近侍送来的,没有落款,只有一行清隽而冷峻的字:

“分级设港,建立驿站体系。以许都为核心,设一级中转港于东莱、交趾。美洲以新洛为核心,澳洲以澳南,凌霄洲以铁山港。各核心港之间,固定航线,定期船队。人员以三年为期轮换,有功者擢升,思归者安置。物资按需定额,建立仓储,统一调拨。细节,尔自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