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班在身后彻底消失在白茫茫的风雪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地图上抹去。队伍像一串黑色的蚂蚁,在无垠的雪原上艰难蠕动。每一步都深陷至膝,积雪灌进靴筒,瞬间融化成刺骨的冰水。风像无数把冰冷的小刀,刮在脸上,生疼。能见度不足五十米,前后的人只能靠绳索和模糊的影子勉强辨认。
胡八一走在最前面,手中的冰镐每一次砸下,都在坚硬的雪壳上留下一个浅坑,为后面的人开路。他的呼吸在严寒中凝成白雾,挂在眉毛和胡茬上,结了一层薄冰。他不时停下来,借着风势减弱的间隙,用指北针和那份已经被翻得毛了边的地图核对方向。地图上,格桑用炭笔画出的那条蜿蜒曲折的“鹰道”,像一条细瘦的毒蛇,钻入群山最险峻的褶皱里。
“这他妈叫路?”王胖子喘着粗气跟上,一脚踩进个被雪掩盖的浅坑,差点摔倒,骂骂咧咧地稳住身形,“鸟都飞不过去的地方,让咱们用腿量?”
“闭嘴,省点力气。”胡八一头也不回,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格桑大叔说了,这条路虽然难走,但能避开三处大冰裂缝和那个叫‘鬼见愁’的风口。最重要的是,地形复杂,跟踪的人想咬住没那么容易。”
李爱国殿后,他走几步就回头望一眼,警惕地扫视着身后的雪幕。风雪掩盖了足迹,但也同样可能掩盖了逼近的危险。那个叫“零号”的追踪者,像一块寒冰,硌在每个人的心里。
Shirley杨搀扶着秦娟,走在队伍中间。秦娟的状况比昨天稍好,但依旧虚弱,大部分重量都靠在Shirley杨身上。她的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但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不时抬头望向风雪弥漫的前方,仿佛在聆听某种无声的召唤。Shirley杨一边要照顾秦娟,一边还要留意着手中一个改装过的、指针不断乱跳的简易磁场探测仪——这是她利用零号留下的零件捣鼓出来的,希望能提前预警那种不寻常的能量波动。
格桑走在胡八一身侧,像一头熟悉山势的老羚羊。他不用看地图,全凭记忆和本能指引方向。他的藏袍被风雪打湿,紧贴在干瘦的身体上,但他似乎感觉不到寒冷,嘴里一直低声念诵着经文,手中的经筒在风雪中艰难地转动。
队伍沉默地行进着,只有脚步踩雪的声音、粗重的喘息和风雪的咆哮。这种沉默,比争吵更让人压抑。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一场赌博。用体力和意志,赌一条生路。
中午时分,风雪奇迹般地小了一些。他们找到一处背风的岩壁凹陷处,短暂休息。王胖子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掏出水壶,发现里面的水已经冻成了冰坨。他骂了一句,把水壶塞进怀里,想用体温化开。
“不能停太久。”胡八一啃着硬得像石头的青稞饼,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里是一片相对开阔的雪坡,视野好了很多,但也意味着他们更容易暴露。
“老胡,你看那边。”李爱国突然压低声音,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在逐渐清晰起来的雪坡下方,远远地,似乎有几个模糊的黑点正在移动,速度不快,但方向明确地指向他们这边。
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