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铁祝从沙发上坐起来,掐灭了烟,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妈,你咋来了?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
母亲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我再不来,你这儿就成盘丝洞了。你看看你,多大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她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心疼。
礼铁祝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我这不是忙么。”
“忙?忙着修仙啊?脸都绿了。”母亲白了他一眼,然后把一袋刚买的水果递给他,“吃个苹果,补充点维生素。”
礼铁祝接过苹果,啃了一口。
真甜。
甜得发酸。
他知道,母亲肯定是从邻居或者哪个亲戚嘴里,听到了什么风声。
但他不敢问,也不敢承认。
他怕。
他怕看到母亲失望的眼神。
一个男人,快三十岁了,不但没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反而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巨婴,一个累赘。
这种感觉,比死都难受。
就像你跟人打架,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你爹知道了,抄起家伙帮你打回去。你觉得解气,觉得有面子。
可如果你是被人骗光了钱,还欠了一屁股债,你妈知道了,颤颤巍巍地拿出她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钱给你。
那感觉,不一样。
前者是“我爸牛逼”。
后者是“我真不是个东西”。
那天中午,母亲做了一大桌子菜。
红烧肉,糖醋排骨,可乐鸡翅……全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
小主,
饭桌上,母亲一个劲地给他夹菜,仿佛想把这几年他亏欠自己的营养,在这一顿饭里全都补回来。
“多吃点,看你瘦的,脸上都没肉了。”
“这排骨,我炖了两个小时,烂得很,你尝尝。”
“还有这个鸡翅,你小时候能一个人吃一盘。”
礼铁祝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饭菜。
每一口,都混杂着童年的甜美回忆和成年后的苦涩现实。
他吃下的不是红烧肉,是母亲起早贪黑攒下的退休金。
他咽下的不是可乐鸡翅,是母亲舍不得穿新衣、舍不得多用一度电,省下来的每一分钱。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贪婪的蛀虫,在啃食着母亲本该安逸的晚年。
吃完饭,母亲没让他插手,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着洗碗。
水流声“哗啦啦”地响着,像是在为他这出烂俗的悲剧配乐。
礼铁祝坐在沙发上,又点了一根烟,但这次他没敢让烟灰掉下来,小心翼翼地弹进烟灰缸里。
因为母亲刚刚把这里打扫得一尘不染。
他连在这个家里颓废的资格,都显得那么奢侈。
很快,母亲擦干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坐到了他的对面。
她没有看他,而是看着桌上那几封刺眼的催债信,沉默了片刻。
“铁祝,”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跟妈说实话,到底欠了多少?”
礼铁祝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人从万丈悬崖上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