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布帘,走了进去。狭小的空间里,那股熟悉的、属于亚伯脓包的淡淡腐臭味更加浓郁,几乎令人窒息。他摸索着,在黑暗中找到那面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边缘布满锈迹和水银剥落痕迹的小圆镜。
他颤抖着,举起那面冰冷的小圆镜。
镜面模糊不清,映出一张肿胀、布满泪痕和污渍的小脸。视线缓缓向上移动,最终,定格在那如同寄生怪物般的鼓胀脓包上。
镜子里,那脓包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暗红的表面下,浑浊的液体仿佛在不安地涌动。那张模糊的五官轮廓——紧闭的眼睛,塌陷的鼻子,微张的小嘴——此刻在镜中扭曲着,透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感。该隐死死地盯着镜子里那张属于“亚伯”的脸,这张脸,夺走了他的一切。
“为什么……”一个沙哑的、破碎得不成调的声音从该隐干裂的嘴唇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深入骨髓的绝望“为什么……被吞掉的……不是我……”
他死死盯着镜子,仿佛透过那模糊的镜面,能质问那个禁锢在脓包里的弟弟。
“为什么他们要的是你……不是我……”声音越来越低,变成了绝望的呜咽“我讨厌你……亚伯……我好恨你……”他对着镜子里的脓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低吼,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肿胀的脸颊。
就在这时——
镜子里,那个巨大暗红脓包上,那只一直紧紧闭合的、模糊的眼睛凹陷处,毫无征兆地、猛地睁开了。
那不是幻觉。
脓包表面那层薄而坚韧的暗红色薄膜,就在那个凹陷的眼窝位置,极其突兀地、像被无形的刀划开了一道细长的缝隙,缝隙猛地张开,露出一只眼睛。
那根本不是人类婴儿的眼睛。
它只有指甲盖大小,却异常地清晰。眼珠是纯粹、粘稠、深不见底的漆黑,像两滴凝固的墨汁。没有眼白,只有一片纯粹的黑暗。这只漆黑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冰冷地、毫无感情地转动了一下,然后,直勾勾地、穿透了模糊的镜面,死死地“盯”住了该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