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对这一切仿佛置若罔闻。
他的世界,在陈丽那微弱却决绝的“用我”二字之后,就只剩下眼前那具正在被灰白色岩石吞噬的身躯,以及识海中翻涌的、无法承受的巨大痛苦。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玉帝恶念的狂笑、冥河残念的蛊惑、扣肉痛苦的喘息、吴妍焦急的呼喊、刘芒魂火的摇曳、逍遥界崩裂的哀鸣……所有声音都化作了模糊而遥远的背景噪音。
他看到了。
他看到在昆仑山初遇时,她手持《太素玄经》残篇,破解千年古阵时那专注而灵动的侧脸,阳光穿过禁地的尘埃,在她发梢跳跃。
他看到在火星赤晶矿脉的生死危机中,她毫不犹豫地挡在自己身前,系统光幕在她眼中急速流转。
他看到在因果树海的轮回幻境里,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在无数个破碎的“未来”中坚定前行。
他看到在双修破障时,两人神识交融的温暖与悸动,仿佛灵魂都融为了一体。
他看到在娲皇宫遗址,她触摸着古老祭坛,眼中闪过的迷茫与悲伤。
他看到在无数个逍遥界宁静的夜晚,她坐在灵泉边,逗弄着那尾游动轨迹暗合天道的阴阳锦鲤,嘴角带着恬淡的笑意。
他看到她每一次推演天机后微微蹙起的眉头,看到她炼制法宝时全神贯注的认真,看到她面对强敌时眼中永不熄灭的倔强光芒……
无数的画面,无数的声音,无数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那些共同经历的生死、共同创造的奇迹、共同守护的梦想……最终,却要导向这样一个残酷的抉择?
用她的身躯,作为射向最终敌人的箭矢?
“不…一定有别的办法…混沌青莲…浩然正气…娲皇血…”张玄的意识在绝望的深渊中疯狂搜寻着一切可能的生机,识海中《混沌星典》疯狂翻动,试图模拟出任何一丝逆转的可能。然而,每一次推演的结果,都是冰冷的终点——在玉帝恶念锁链和时空坍缩的双重碾压下,逍遥界彻底湮灭,所有人,包括仅存神识的陈丽,都将化为虚无。唯有弑圣弩的第三箭,蕴含着破碎本源的力量,才有一线渺茫的机会。而承载这股力量,并引导它精准命中高维锁链核心的媒介……唯有正在石化、蕴含娲皇血脉与混沌清气(来自灵泉和青莲)的陈丽之躯!
残酷的天平,冰冷地倾斜着。
就在张玄灵魂撕裂,意识在绝望的漩涡中沉沦之际,一股更加微弱、却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意念,再次触碰了他的识海。
这一次,没有任何言语。
只有一幅画面。
那是在蓝星昆仑山的道院,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蹲在刚被他从垃圾堆里救出来的、瘦骨嶙峋的黑色小狗扣肉面前,小心翼翼地用沾湿的布擦拭着它脏兮兮的毛发,眼中是纯粹的温柔。小黑狗瑟瑟发抖,却本能地舔了舔她的手指。她笑了,笑容比天边的晚霞还要温暖。她对当时还懵懂的张玄说:“你看,它知道我们没有恶意。活着,就有希望,就有守护的意义。”
画面破碎,消散。
紧随其后的,是最后一道意念,清晰得如同她在他耳边低语,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不容置疑的托付:
“守护…逍遥界…活下去…”
守护…逍遥界…活下去…
这六个字,如同六道惊雷,劈开了张玄识海中无尽的绝望迷雾,也彻底斩断了他最后一丝犹豫的退路。